对我来说,只是知道花、叶、种子、果实、茎、根,便算是对植物的大部分了解了,平时倒也会时不时观察周遭的植物,但并未怀揣着学术性的划分,用思想去肢解完满的整体。
景致对我而言,就是在心情突然升起时,与之形成配合的对象。我不想对它们了解太多,也不会将某个植物当成钟意的对象。然而我却对外宣称自己是憧憬自然,向往鸟鸣气清新、流水绕木屋的田园生活。若细致地研究我的行为,不难发现我在城市生活中获得了多少刺激、奇异、新鲜、变幻多端的**,对乡村生活的向往也是其中之一,填补了精神上的空缺。
幸好家中的露天阳台足够宽敞,即便堆放了杂物还能摆上几盆花。是什么花呢?不知道。我注视着枝干上的纹路,渴求能从中获得感召,获取从前未曾拥有的资格。这并不完全是逢场作戏,平日存在于余光中的方寸之地,若占据整个视野,就会变得异常巨大。
这是一颗树,它的身躯拔地而起,在彩云之下向四周撑展繁茂枝叶,投下的阴影让这片大陆的土地深邃。这里的子民有些居住在地下,它们利用巧手与土壤的松软搭建出四通八达的网状管道,虽然狭窄,却可以上下左右地通行;它们中有一个老祖母,年纪最长,体态臃肿,甚至连房间也出不去,她的晚辈不得已没日没夜地在洞口外寻找从天下掉下来的又甜又咸的碎块,或许会忍不住偷偷吃一口。而在凡间之上,有一帮神仙眷侣过着别样的生活,他们的晶莹剔透,洁白的身体点缀在嫩叶上令人怀疑他们是后者的结晶,以叶为食的同时彰显树的神圣性,这些无需从事任何劳动、渴饮琼浆玉露便能活下去的精灵,被下界生物称颂为采光者,只因叶子被啃下后光照了进来。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上空回响,身披厚实装甲的甲虫垂直降落在树干上,快出重影的翅膀在下方掀起风暴,几个蚂蚁屁滚尿流地飞去远方。这一天,连与世无争的蚜虫们也焦灼难耐,趴在叶子向下窥探,破天荒地在净土发出刺耳的交谈。它是什么?带着何种目的而来?原住民们大概再也无法忘记这一天,超出常识的恐惧震慑得手脚无力支撑。反抗或臣服都没有意义,只有死亡是怪物所能给予的。翅膀仍在煽动,黑色的波纹源源不断地向周遭扩散,没能及时躲进掩体中的生灵们,在被波纹穿透后,身体蛋壳般浮现出裂痕,微风一抹,云烟似的消散。
谁来救救这片土地?对生命强烈的热爱从地下绝望的心灵中,以微薄的气息汇聚成一股直抵人心的精神,感动了三界之外的神明,祂轻轻挥手便将那魔王捉住,囚禁于与世隔绝的牢笼中。从废墟中探出头的幸存者,望见苍穹之外的奇迹,无言以对,唯有泪水婆娑。风暴终会平静,秩序重新支配彼此,即便侥幸生还,记忆中的阴霾也会在劫后余生中永不褪色。
我自作主张,将甲虫困在扎了洞的塑料盒中,以为将甲虫拿出来,展示它壮硕的躯体与旺盛的精力,晴木便会赞叹我与自然是多么亲密,认同我有资格加入自然科学部,但经过仔细考虑,觉得女孩子普遍不喜欢虫子,她所指的自然应该是常人也能接受的花鸟风月,只好将之作为保留项目处理。
虽然我的头发在入学期间已经剪过两次了,但对学校的了解仍跟刚入学的时没太大变化,除了必要的上课、就餐、寝室路线,其余基本未涉足。我缺乏冒险精神,害怕孤零零地去一个不知有什么东西的陌生环境。这是恐惧症在作祟,我自己也很清楚,未知的领域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可能还有惊喜等待着。
社团教室位于学校的最深处,一座拥有三角形屋顶的木屋,背后是仰脖才能看到边缘的高耸悬崖,对着山体踹一脚,沙土会从头顶扑簌簌地落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考虑到晴木是未年轻貌美的少女,我想当然地以为会有与之相匹配的社团教室,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将占据整个屋子。然而现实的破败不堪令我不禁困惑,晴木难道并不如我想的那般吗?
推开木门,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靠墙有几盆高大的花,叶子落满灰尘,能看出不久前有人用手指抹过的条状痕迹,露出的艳丽色泽一下子便暴露出塑料制品的特征。
带我参观的是自然科学部的社员三弥,他留着干净利索的板寸,长相平平无奇,说话语气令我想起动漫中永不放弃、相信友情的乐天派主角。他听说我有入社的意愿,非常爽快地包揽下相关事务,还给我买了雪糕与饮料,我先是推脱,见对方的态度坚定,便不再顾及面子大吃大喝起来。
“是假花,”三弥说道。“原本最初养的真花,晴木曾带了几盆美丽胡枝子放在门口,用以招揽社员。但在一个清晨发现它们光秃秃的只剩下纤细的茎。晴木同学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我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用心培养的植物被人糟践而难过,还想说要替你报仇,谁知道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后来我们就买了几盆假花,放在室内……”
“早安。”晴木同学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连衣裙,当她从屋前的树干后走出来时,周边仿佛有散发微光的蝴蝶在翩翩飞舞。与我印象里拄着拐杖的样子形成反差。
三弥向晴木介绍了我的来意,她很高兴,主动伸出手要我握。
“你好,我叫晴木。原本招待参观者这件事应该由身为社长的我来做才是,怠慢了您,实在失礼,请多包涵。”
她这样客气,又不提那天巧遇,好像我们是第一见面似的,先前的一面之缘难道对她而言都不足以形成记忆?我不敢多问,生怕得到寒心的回复。
我们向里屋从去,书架上摆放了几本科普类书籍,中间是一张圆桌与四张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家平时都进行怎样的活动呢?”
“这里虽然是社团教室,但其实用处不大,毕竟我们可以自然科学部呢,要做的事当然需要在自然中完成,这座山就是我们的活动场地!”三弥做出个夸张的动作,企图让观众以为大山置于他的双手之中。
台阶被过膝盖的杂草围绕,露在外面的小腿时刻感到瘙痒,从这儿可以上到山顶。
“这些都是你们种的吗?”我指着地上花花绿绿的植物问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种的,今年才出现的,不过确实很好看啊。我们小心点,别踩到它们了。”
“那么你们种的植物在哪里呢?”
“没有哦,我们没在这里种什么。嘿嘿,你一定以为自然科学部就一定要种些植物才好吧?我们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当这座山的丰饶被悉数发现后,我和晴木决定将欣赏与感受自然作为社团的首要纲领。其实热爱自然,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创造,那样可能就只爱自己养的植物,而不爱其他植物了,而自然指的不就是所有的植物吗?”
我表示认可。这样也好,无需进行累心神的栽培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谈话,因为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晴木脸上浮现出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实里君,你想要加入这很好,不过入团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哎?晴木同学,你在说什么啊?学校不是已经说了,成员低于三人的社团将在本学期废部吗?在这种情况下还提要求,对我们很不利吧?”
“那么,姑且把这当做上天的考验吧?这个社团的生命说到底也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我相信命运这东西,并希望能从中发掘出意义,所以实里君要接受试炼,以便于今后不会有不测风云。可以吗?”
“虽然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但我想试试。”
“你应该知道,世界上大部分动物幼年期与成熟期的主要差异是体型,但也存在着一种阶段性成长的动物,每个成长阶段的形态、习性都有明显差别,我们叫它变态生物。其中较为人熟知、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蝴蝶。蝴蝶多么美丽啊,在盛夏时节乘着暖流游荡在花丛中,翅膀的冶艳面对盛放的鲜花也当仁不让,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有不少描写都涉及蝴蝶,它已经成为了美丽的象征。而相比之下,它的过去,也就是毛毛虫与蛹则不那么引人注目,前者甚至被冠以恶心、有毒的标签备受嫌弃,享受着与将来截然不同的待遇。实里君,我要问的是,如果有魔法可以对抗无情的自然法则,你愿意成为毛毛虫、蛹、蝴蝶中的哪个呢?”
“这个嘛……心情愉悦时想成为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感到孤独时想成为与世隔绝的蛹,将一肚子的苦闷在睡眠中消解;若是累了,便成为叶子上的毛虫,一边躺着一边大快朵颐。”
晴木手握成拳头抵住下唇,嘟着嘴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我想自己的回答是否过于轻浮,她兴许更喜欢实际点的答案。说起来这个问题跟自然科学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处于心智范畴的问题。
晴木佩戴了一枚很不起眼的宝石胸针,确实很小,也倒影不出我的面影,但会随着主人的摇摆眨眼睛,看在心上,也觉得它水灵灵的惹人怜爱。
“很有趣的回答嘛。”晴木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相信晴木的提问有其缘由,在密不透风的心墙中,每个人都会幻想有一丝光照进来,然而不确定外界的眼睛看到的是渴求还是黑暗,探进来的是手还是口水。
我也曾用隐喻的方式试探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
“听说大熊猫妈妈在看到小熊猫能够上树后便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想表达自己对独立的渴望,希望能有朝一日不再依附家人而存在。妈妈理解了一半,她猜对了字面意思,却没意识到冰山之下潜藏的对成长中存在的矛盾的困惑。我想与其谈论自己为何想长大却习惯依赖,得到理解与帮助,但妈妈将之解读为对她的埋怨,想要展开思想教育,对话自然就没办法展开了,受着委屈不说,还会对他人丧失信心。
变态生物的隐喻是什么呢?我啊,是那种为此会为了猜测对方心思而睡不着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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